夜黑风高，小山上静悄悄的，有点渗人，就连远处隐约可见的都市灯火都仿佛诡异起来。
王树礼提心吊胆地跟在二哥身后，二人小心翼翼地摸上山。
王树义熟悉地形，七拐八绕地避开两个心不在焉的哨兵，直接来到营房门口，从门缝往里看去。
营房里的气氛更加诡异，十来个土匪都在这里静静地坐着。有的唉声叹气，有的提心吊胆，有的义愤填膺，而黑虎则黑着脸看着地上，一言不发。
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具穿着军装的尸体。
王树义轻咳一声，带着王树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。
兄弟二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黑虎脸色变幻了几次，终于还是站了起来，亲切地说：“树义兄弟回来了。”
王树义看了眼地上的尸体，疑惑地问：“副连长，这是咋的了？”
“唉！”黑虎面露悲伤，似是难以启齿。
旁边一个土匪凑上前，低声在王树义耳边讲述了事情经过。
与王树义预料的差不多，劫车行动之后，黑虎觉得自己并未暴露，于是命令一部分兄弟换回军装，而后又在树林里制造了一个前去剿匪但寡不敌众的现场。
必竟日本人也看到了劫车的有四五十人，而他手下一共二十来个兵，打不过也正常。想来上级也不会过分苛责。
可黑虎没想到的是，日本人来了之后，二话不说就把他们所有人缴了械，并要押回去审问。
幸亏他们营长也跟来了，而且黑虎之前也没少孝敬，所以营长急忙给手下说好话，希望日本人能放他们一马。
日本人也考虑到以后还需要满洲警备团出力，就退了一步。鬼子军官态度和善了不少，给黑虎松了绑，然后问他当时哪些人在值哨。
黑虎不知其意，就回想着当日值哨安排指了几个人。
谁知，日本人当场变了脸，二话不说就把黑虎指的那几个人拉出去枪毙了。
而且，日本人说这事还没完，过几天如果还抓不到劫火车的土匪，就把这个连调去前线挖战壕。
当土匪说到这里时，一旁的黑虎已是双目通红，仿佛下一刻怒火就要夺眶而出。
这是对他赤裸裸地羞辱和漠视。黑虎敢肯定，当时日本人若不是怕营长和其他两个连的中国士兵兔死狐悲，他也一定难逃一死。
王树义在黑虎眼神中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——狼性。
一头真正的狼决不甘心做一条狗。软的不行，硬的更不行。
虽然黑虎最早决定劫黄金时，未必就想跟日本人彻底撕破脸，也许他当时仅仅是想捞一把，但事情发展到如今，已经由不得他再朝秦暮楚了。
这么多兄弟被人像狗一样打死，他这个当老大的如果屁都不放一个，谁还会服他？只要有一个意志不坚定的，到日本人那里告他一状，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。
“日他娘的小日本！”黑虎咬牙切齿地说。“这笔账老子记下了。现在咱们也有钱了，兄弟们，收拾东西，大哥带你们先去快活一阵，再来找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！”
众匪闻言顿时高兴起来，七嘴八舌地跟着嚷嚷。
“对，咱回山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，何苦来受这份鸟气！”
“对，咱们反了他狗日的！”
“大哥英明！”
王树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，忽然“卟哧”一声笑了出来，引得众匪纷纷侧目。
“喂，小子，你笑什么？我们说得不对嘛？”一个土匪跳出来恶狠狠地问。
王树义则轻佻地挖了挖耳朵，说：“灰溜溜地逃走，却说得像衣锦还乡一样。”说着，王树义在桌上重重一拍，怒道：“我看你们是被鬼子吓破了胆！”
“小子，你说谁？”
“操，你算老几，敢在这撒野！”
众匪一下子炸了锅，纷纷站起来怒骂，还有的干脆就想冲上来动手。
王树礼被吓了一跳，心说：“二哥你这群嘲放的貌似不是时候啊。大家好好玩嘛，干嘛突然扬沙子呢？”
王树义却把眼一瞪。“怎么？我说错了？鬼子枪毙你们兄弟的时候，怎么没见你们往上冲？”
众匪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。虽然当胡子的都是把忠义挂在嘴边，但谁心里不是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最重？只不过这话能明说吗？
“树义兄弟，知道你猛，可俺不信你被百来把枪指着还敢炸毛。你也就是当时没在场。”一个土匪辩解道。
王树义看都没看他一眼，只是挑衅地扫视众匪，说：“我只想问一句话，像昨天那样的大生意，你们还敢不敢做。”
众皆无声。
片刻后，还是黑虎站了出来。毕竟是做了多年山大王，他怎么可能被人用三两句话将住。
他“哈哈”大笑两声，朗声说：“看看人家树义兄弟这胆色，你们这帮怂货都学着点儿！”
说完，他转向王树义，目露精光。“这么说，树义兄弟这次回来是有大生意了？黑某不才，全凭兄弟们看得起，才坐了这头把交椅。可是既然坐在这儿，就要对兄弟们负责。至于生意嘛……”
黑虎环视四周，然后死死盯着王树义的眼睛，继续说道：“生意自然还是要做的，毕竟兄弟们也要吃饭不是？”接着他话风一转。“可是要兄弟们拿命去填的生意，我肯定是不同意的。谁家没有妻儿老小的，谁也不想有钱没命花不是？除非……你有足够说动兄弟们的好处。”
王树义心中暗骂一声：“老狐狸，我把你架在火上烤，你就想把我当枪使。”
他故作神秘地一拱手，说：“生意肯定是大生意，比黄金还大的生意。但是，不能在这儿说。所有人都知道了，这生意就不用做了。”
“哦？”黑虎听到比黄金还大时，心跳不由得快了两拍，却故作镇定地哈哈大笑道：“这我可真就好奇了。走，去我房间，让我听听你这比黄金还大的是什么了不起的生意？莫不是去偷皇帝老儿的小妾吧？”
众匪发出一阵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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