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。
远处的姬稚朝左吴做了个手势,聚落核心处的破损已经被修补好,用的是向新从未见过的材质。
从未见过?
年轻人恍然惊觉,又摸了摸自己的脸,和其余所有人一样被配发了面罩;海量的新鲜空气源源不断在充入他的肺,可向新还是觉得大口呼吸是一种奢侈。
为什么?自己觉得无比宝贵的东西,天外来客会拥有这么多?
为什么天外来客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?是怜悯?还是觉得自己丢弃婴儿的行为太残忍?
为什么……?
向新不自觉的按住自己的喉咙,总觉得有种情绪会朝心中喷涌而出。
不知不觉间。
年轻人面向左吴,捂起眼睛:
“左吴,天外来客,请告诉我,我为什么会排斥、怨恨你有这么多的空气和水,明明是你把它们分给了我们?”
“为什么我会怨恨你没有早点过来?这样我可以少扔掉几个分不到维生装置的孩子?”
左吴偏头,结合医疗机器人的报告,他为向新做出了肯定的答复:“我想,你的这种情绪叫‘嫉妒’。”
“我讨厌这个词,这是不好的东西吗?……等等,”
向新愣了愣,又反复咀嚼着这个单词,有些疑惑:“这个词的读音和我语言中其他词语的读音有些不一样。”
“没错,”左吴点头:
“这个词语在你们的语言中已经失传了,是我的软件结合了些和你们语系相近的其他文明的单词,推测出来的读音,我把它还给你们。”
年轻人捂住了眼睛:“明明它是个不好的词语,你还要把它交给我们?我不想知道这个词,我不想认识它……看来求知果然是件被诅咒的事情!”
向新一下子站起,情绪激动,凭着一股动物般的本能就想发泄自己的怒意,可他生生将这股莫名的愤怒忍住。
因为他看到几个被分到面罩的孩子的眼里露出一股由衷欣喜。
孩子们的身体从未如此有过活力,也从未被允许过大口呼吸,他们几乎要随着本能开始感受快乐,开始追逐打闹。
但他们的家长却还是阻止了他们,每个人都摸着面罩,害怕这只是一场梦,害怕天外来客随时会把面罩收回。
可家长的阻止按不住孩子们的兴奋。
他们甚至结伴走到那位孕妇身前,齐齐低头,去听胎儿的心跳。
其中几个孩子担忧的看了看格栅之下,打定主意在胎儿出生后,会将自己的面罩分给新生的婴儿。
有几个却是将面罩死死护住,决定此生都不让任何人触碰。
“或许吧,求知可能是件被诅咒的事,”左吴朝向新咧了下嘴,又指了指那几个死死护住面罩的孩子:
“只是你若舍弃了求知,也让那些孩子舍弃了求知,”
“可就没人再告诉他们,‘嫉妒’是件丑陋的事情了。”
说着,左吴有些自嘲,毕竟他自己就是会嫉妒列维娜向她家乡的神灵献上祈祷的人,这种话还真不该让自己来说。
向新如遭雷劈。
他喃喃着什么,将手掌从手心上放开,发现其上沾了泪迹,又手忙脚乱的想把这几滴水搜集起来。
却又忽然笑了笑。
左吴抱手:“是发现你不需要再做这种事了?”
年轻人摇头:“不,我只是想再向你求几个方便收集眼泪的壶,用我们平时的方法,总是会浪费许多……哈哈,哈哈哈。”
他终于失笑,眼泪夺眶而出:“对了,这种时候,我该向您说些什么?”
左吴也笑:“说谢谢就行。”
“‘谢谢就行’?啊!我明白了,谢谢,谢谢!”
左吴点头,站起,打算去光子木偶那边看一眼。
可他的手却被向新的拽了一下。
年轻人有些怯生生:“所以那个收集眼泪的壶,您会考虑一下吗?”
……
冒险家戎良渊酷爱冒险,否则他也不可能受雇来执行探索帝联本土,这几乎是十死无生的行动。
这山崖内的核心他当然也要来,兜兜转转,左吴和向新的谈话,他也大致听了遍。
以及,短时间的相处让这资深冒险家稍微摸到了点左吴的性格,知道可以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。
戎良渊朝左吴点了点腕部:“你和这名叫向新的年轻人谈心,用了大概二十分钟。”
左吴耸肩:“还算效率吧,给他们科普了一下我们是什么人,稍微解释了一下银河和宇宙,他们的环境异常,也解了下他们的心结。”
“嚯嚯,左陛下,听说许多宗教将被救世主亲自启迪的人称为先知,那个向新不错,好像有这个潜力,”
戎良渊微笑:“只是先知相较于整个文明的数量来说,注定还是稀少的,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?”
“因为启迪一个人花了我二十分钟?”
“对,所以您把这百十号人全部启迪一遍,可能要花两千分钟,这只是一个星系中的一个星球,”冒险家向天花板张开怀抱:
“而您还有整个帝联呢。”
戎良渊保持这个姿势数秒。
直到向新领着几个孩子过来,一同向左吴请教:“请问,戎良渊先生这种症状,是不是‘嫉妒’的一种体现?”
戎良渊的脸瞬间垮下,抱手:“我有什么好嫉妒的?”
左吴也咧嘴:“你说你的团队中,大多都是被天外来客带走、启迪的土着,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一满编的‘先知’,以及你是不是将把你带到太空的外星人称为救世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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